一字一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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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楼诚]舞狮人CH04

明楼一语成谶,到了晚上,阿诚果真是烧得更严重了。

明镜过来看他,那时候阿诚睡着,睡着也不安稳,嘴里像念着什么话,一阵一阵的,谁也听不清。大姐自然是急,突如其来就发了烧,加着她自己的性子,对着明楼好一通埋怨,数落完了一边踩着高跟鞋下楼,一边招呼司机过来去请医生。

明楼挺无辜,心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啊,纺纱厂回来阿诚还活蹦乱跳地骂猫呢。当下长姐在气头上,他是不会去跟她硬扛的,只好搬了张椅子,坐到床头边看着。

阿香上来给他们送饭,阿诚自然是睡着没吃,明楼扒了两口,也吃不出滋味,就放着等人来收了。医生真正到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,期间阿诚迷迷糊糊醒了两趟,口里说了“捂、捂”,明楼当他觉得冷,就拿被子给他四面都围紧了。

来的医生有些年纪了,拎了个出诊箱,精神倒好,脚步踏得结结实实。进了门,把出诊箱往床头木柜上一放,被子掀开一点摸了摸阿诚的手腕,然后把了脉。明楼将椅子让他了,自己站在一边看着,明镜站在医生边上,医生手往哪里走,她的视线就跟着往哪里去。医生各处检查了,就转头去询问近日阿诚的食物和饮水,阿香在一边一一答了,医生摸着下巴,转头跟明镜交代。

大姐本就等得挺急,所幸医生面上还平和,她也就跟着放了点心。

“这位病人是近日着了凉,身上又发了炎症,加上……身体本就操劳,积累下来就这样了。”老医生话说得慢,调子沉稳,“我先给他打一针,开些药,等他醒了就把药吃了,先让他好好休息一夜吧。”

明镜一听,眉头松下来,中途转头就去瞪明楼,明楼听着“操劳”二字,自知没理由辩驳。

医生打完了针就开始收拾东西,留了两日剂量的药下来,说着明日上午再过来看,若是半夜他醒过来,就让他吃药,多喝水,交代完了才跟着管家下了楼。

屋子里的其他人都退出去了,剩下明镜和明楼姐弟两个站在床边,一时没说话。明镜给阿诚掖了被子,碰到他高热的手心,登时就急起来,她声音不大,还顾忌着睡着的阿诚,气又是真气,“你听听啊,你听听,你让我说什么好!怎么就有炎症啦?怎么就操劳啦?你一天到晚支使阿诚,当真是好意思了你!”

明楼点头,大姐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对的。

“别当我不知道你们搞什么花样,去法国,去维也纳,天南海北地跑,你还要拉阿诚跟着,到哪儿都拉着,我也是真不信了,不带阿诚还能饿死你啊?啊?说话啊,现在你怎么不说话了?!”

明楼想他是哪里敢说,说了明镜自是要开始掉眼泪了。他只把椅子挪到明镜边上,拉着她胳膊让她坐下。

姐弟两个一时都望着阿诚,毕竟是自小就到明家的,又跟着姓了明,当然是不拿他当外人看的。

这时候也不知是一通折腾后醒了还是睡得本就久了,阿诚哼了几声后,倒醒转过来了。明楼和明镜凑过去看他,阿诚眨眨眼睛,哑着嗓子先叫大姐大哥。

明镜应了,一时说不出话,人醒了就好,她问阿诚感觉怎么样,又问他饿不饿。

阿诚胃里空了大半日,昏昏沉沉地倒也不饿,但是明镜问起来,他却还是点点头。明镜立刻站起来,一面叫阿香的名字,一面自己下了楼。眼下就剩了明楼站在床边了。

阿诚转了转脖子,手在被子底下摸,“我觉得我屁股疼。”

明楼笑出来,“医生来过了,给你打了一针,晚上你烧得厉害了。”

“哦,这一回倒不是因为你。”

“为你这烧,我挨了大姐多少骂。”明楼凑近了去看他,拿自己的额头去碰阿诚额头,“像是退了一点。”

“我刚刚好像听见大姐的声音了。”

“那就是在骂我呢,”明楼坐到床沿,“你没睡着?”

“醒醒睡睡,”阿诚回答,“我像是在做梦。”

“那倒是,你一直在说胡话呢。”

阿诚笑了几声,“我说什么了?”

“你说捂捂什么的,我当你是冷,给你捂住被子你就都蹬开。”

“我像是梦见家里舞狮子呢。”阿诚说,“半梦半醒,我掉到水里去了,还听见猫的声音。”

明楼听他迷迷糊糊地说,倒像是隐隐约约想起来点什么事。

阿香跟着明镜再上来,手里端着碗薄粥。明镜进来看见阿诚还醒着,就端了粥坐过去要喂他,阿诚哪里肯,挣了半天挣不过明镜,就乖乖不动吃了半碗。他胃里填了东西,浑身都暖起来,身上泛着层薄汗,精神都好了一点。医生嘱咐的药是要吃的,阿诚吞了几个药片,仰头一骨碌就着水吃下去,这一系列事完了,明镜才像真正放下心。明楼劝她回去休息,折腾了大半夜,明镜看着阿诚在好转,就把人交给明楼,临出门还拿眼睛警告他。

明楼再三保证,等他送明镜出去,再进来,阿诚歪着头睡着了。


阿诚说他掉水里了,家里还要舞狮子。明楼坐在椅子里想,二十来年前的事情,阿诚那时候小,又涉及到桂姨,自然是不记得,也不乐意记得了,他自己倒是记得清楚。

那时候桂姨还是明家的帮佣,刚领了个孩子,明家人都觉得离奇,怎么就突然领了个孩子呢,疑问就疑问了,也不会有人真去把个中缘由都问清楚,就是到了今日,也还是不清楚的。那一年也是年关,明家照例是要回苏州老宅过年的。明镜怕老宅帮佣人手不够,就带了桂姨一起回来了,桂姨带着阿诚,阿诚也就到了老宅来了。

明楼比他大得多,阿诚即便小,倒也不黏着桂姨,只一个人待着,一双眼睛怕生似的,警觉地望。明楼也不用沾手干活,一来二去熟稔了,阿诚就跟着明楼到处跑,老宅里外,玩儿了个遍。春节赶巧有舞狮表演,台子架在了前院,老大的一个台子,阿诚还要仰着头才能望见顶上的绣球。舞狮子的人就在那里练,明楼和阿诚就坐在边上看他们练,一高一矮,看得多了,就忽然来了兴致。

他们身高差正合适,舞狮子的人就笑说他们两个换了衣服,蒙上狮子头和狮子尾,一看就是一对好搭档。明楼蠢蠢欲动,阿诚也有意思。那人翻了家当出来,几口厚重的大箱子,翻出一套舞狮服,黄的底色,红的镶边,让明楼和阿诚试试,也不敢真让明家少爷上台子,就在底下玩儿而已。明镜跑出来看见,也觉得合适,撺掇着他们换衣服。

明楼拉着阿诚到他卧室里去换,阿诚还不愿意当他的面脱衣服,明楼还想这个小孩怎么这么害羞啊,也不知道他是不愿意明楼看见他身上的伤口。最终明楼让他去里间换,再出来时他们就真是一对了。他们再套上狮子头,披上狮子尾,阿诚矮上一截,他们俩一站,就成了摇头晃脑的狮子了。舞狮子的人让明楼阿诚到时一起加入他们,正好更热闹了。

起先终归都是好故事。

好故事被桂姨瞧见了,当即隔了老远就瞪了阿诚一眼,跑过来跟明镜道起歉来,说是小孩子不懂事,怎么能跟大少爷这么玩,别打扰了正经事。阿诚倒没哭,就是情绪一下就下来了,头垂得老低,一句话也不说了。明楼替他说话,说是自己的主意,桂姨也不听,还是数落阿诚,最后攥着他手臂把他拉走了,明楼独自一人抱着个狮头,倒底是对桂姨不满。

桂姨不让,他偏要阿诚来舞狮子。

找了半天,才在后院里看见阿诚,独个儿坐在石凳上,身上的衣服已经换回来了,粗麻布的衣服,青灰青灰的。不知是桂姨说了什么,阿诚不肯跟明楼说话了,任凭明楼怎么说,也不乐意跟他去舞狮子。明楼硬拉他,阿诚想挣开,无奈明楼比他大许多,气力自然是比不过,阿诚趁着明楼一松手,转身就跑开了。

他头一次到明家老宅,自然不知道后院里有个池塘。

阿诚没注意,只短促地叫了一声就掉进去了。那时候人都聚集在前院,后院本就没人,阿诚不会游泳,扑腾了两下就扑不动了,明楼奔过去拉他,阿诚伸着手,嘴里呛了水,叫都叫不出来。明楼一够着他,就被阿诚抱紧了整条手臂,手上劲大得不可思议。明楼把他从水里拉起来,两个人坐在地上,明楼捏着他的肩膀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了,阿诚还没说话,就突然身体抖了一下,闷哼一声。明楼想他是浸了水冷的,立刻拉着他跑回屋里去,找了衣服给他换,也不顾他还害不害羞,愿不愿意当他的面换衣服,直接解开阿诚的衣服给他换。

这一解,身上的伤自然是藏不住了。

之后老宅这些时日里,明楼有意护他,看桂姨的眼神都跟要剥她皮似的。阿诚身上的伤口沾了池塘的水,发了炎,连着发烧好几日。

一回了上海,明楼雷厉风行,直接赶走了桂姨,阿诚就彻底姓明了。


大抵就是这件事,怎么突然就又提起来了?明楼这么想,一边瞧阿诚睡着的模样。

终归还是记得的,只是不愿意提起来罢了。

TBC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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